伽玛-阻滞剂。
不存在于任何常见治疗药方中的实验**物,虽然在治疗精神失常等方面的临床医药学领域内体现出了极其显著的药品价值且造价低廉,但由于曾有病例表明长期使用该种药物将有可能引发永久不可逆失忆等严重并发症,并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世界卫生组织决定将其列为绝对禁止投入世界医药品市场的违禁药品。
但在亲属同意的前提下,如果使用该种药物能够确定挽回患者的生命或避免患者脑瘫痪,当地医疗点的药品实验室内若保存有多余的该种药物,也可酌情贩售给病人家属,并在相关专业医护人员的严密陪护、监测下进行指向性治疗。
......
“六号病房六号床!病人苏醒了!”
杂音一般的呼喊声在我耳畔响起......虽然不明白这些杂乱的音节有什么意义,但其中所蕴含的情绪显然很高昂。
半躺在纯白的病床上,注视着纯白的天花板,身边是纯白的窗帘,洒落进纯白的阳光。
我的思绪也一片空白。
初次在病床上苏醒时,名字、关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任何他们所谓的记忆,全然没有,全然空白,我的脑子里不存在任何东西,就像格式化后的数据储存器。
一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中年夫妇穿过白衣者的人群,到达了我的面前,抱着我痛哭了很久。
很抱歉,他们到底像小孩子一样地哭诉了什么,我当时并不能理解,也没能记住。
医生说,我在失忆以前经历了一场车祸——一辆没有驾驶员的大型货车突然从我的视线盲区外疾驰而出,并以全速冲过了我的面前。
那条人行道上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苍青色的人行道上被鲜红涂满。
然后我晕了过去,昏迷了三天两夜。
满足了所有进行治疗的前置条件以后,他们开始用一种名叫“伽玛-阻滞剂”的实验**物为我进行治疗,最终成功抢救回了我的意识,而代价就是,我永远地失去了从前的全部记忆,而性格可能也会发生彻底的重组。
当时我甚至连语言这项大脑功能都失去了,但却不可思议地记住了医生告知给我的所谓事实,就像在听着一个完全与我无关的人的判决书。
当我理解过来,已经被处刑的人就是我本人以后,我心中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她还好吗?”
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来由,我的记忆之海里只剩下了这四个字。而其他的,我甚至对我自己是个地球人这件事都没有自觉。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害怕。
我害怕去思考过去的自己可能是谁,更别提下任何结论。
慢慢地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世界,慢慢地开始变成一个全新的人,我默默地下定了决心,无论过去的自己给我留下了怎样的幽灵,都一概与我无关。
“我是江灵,是一个正常的男生,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我如是告诉自己。
但世事总与愿违,我还是慢慢地理解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即便我失忆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而其他人也没有发现康复后的我有什么异样——因为在那场事故以后,我的整个家庭就默默地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没有打任何招呼,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为了摆脱来自过去的幽灵,我们只是像被人踢了的狗那样,夹着尾巴逃离了那个伤心地。
但不同的——无论你是否情愿,是否拥有本来的记忆,不同的,永远是不同的。
这样的不同主要有两点。
第一点不同,我的情绪感知异常地准,准到不可思议。我把它称之为“心眼”,也就是“心里的眼睛”,其他人有刻意隐瞒的事,我立刻就能感受出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欺骗我的心眼,所以我很少会有朋友。
因为没有人会在与一个人交心之前,完全信任对方,其结果就是试探与敷衍。而这两种行为,对我来说就如同是扎进心里的长矛,几乎掐灭了所有可能存在下去的友谊火苗。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殷风修杰。
超级现充,也是超级怪咖......是我唯一的朋友,更是带我进入ACG圈,发掘了我第二点不同的人:
第二点不同,我的运气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会好到不可思议,在那些时候,不论过程如何,只要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整个世界都会帮我做到。
我将之称为“绝对幸运”。
因为这莫名奇妙的诡异体质,我本人无法直接参与任何形式的跑团游戏,因为如果让我投出对于自己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事件判定骰,对我有利的几乎清一色是大成功,而对我不利的则清一色是大失败。
但可惜的是,这种体质似乎对考试之类的东西并不奏效,所以我没能靠蒙题的方法考上年纪第一名,也无法靠买彩票变成亿万富翁。
起初我还没有理解到自己与他人有什么不同,毕竟“心眼”这种能力比起那些飞天遁地之类的超能力实在是过于不起眼,就像那些教育家老生常谈的话题——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独有的天赋。我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感性比其他人更加敏感一些而已,就像有的人天生擅长体育运动那样。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才能并不是简单的天赋那么简单,毕竟不管再怎么说,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被人欺骗过这件事也实在是太异常了,即便是那群自诩非常精通心理学的心理医生,在我面前都丝毫藏不住秘密。
这不是每个人都可能拥有的天赋......而是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才能,是神赐给我的能力。
但当我清楚了这一点以后,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正相反,我非常害怕。
因为过去的幽灵,到底还是找到了我。
我没有任何六岁之前的记忆,在我的生命中,这段时间被谁给偷走了——他(她)不仅偷走了我的记忆,还给我留下了来自过去的遗产。
但我明明是想摆脱过去......彻底成为一个正常普通的学生,经历正常普通的人生,走完正常普通的生命。
结果只是奢望而已......在那个我人生的转折点,命运终于还是如约而至......
为什么被选中的是我?!在我六岁之前的那段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证实的、名为“穿越”的鸡掰事情居然真的会落在我的头上?!
我想知道答案,我又害怕知道答案。
我只想抛下一切......回归我好不容易重新构筑起来的日常。
我一直在逃避,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拯救世界的英雄”这种沉重的头衔。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只想回到地球,为了这个目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而我也不是怀世老仙那些人笔下的能够轻松做到既来之则安之的熠熠生辉的主角。
我只是一个烂人而已,比某个突然拿到屠龙学院录取通知书的家伙还烂,起码人家还能打的一手好星际,不像我,万年单机玩家,连竞技网游都不敢参与。
但......就算是这样的我,却还是遇见了你......
为了你,我不断地做出过去的自己从来不敢想象的事......与魔物战斗、想办法提升自己的临战能力,到了现在,我居然真的做到了不愧对“勇者”之名的伟业——打败了那头暴走的巨龙。
与你相遇以后,我如同天意般地再也不感到迷茫,似乎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甚至就连回到地球都不是那么紧迫的事情了......
我想说服自己只是为了回地球才暂时收留了你,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心......
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你曾经在那段空白的时间里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又为什么会在这个遥远的世界与我相聚?
你会告诉我吗?
......
听完这段本已被我尘封的过去,羽倪起先也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但随着故事逐步推进,她变得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恬然。
而现在,似乎她已经完全释怀了。
“所以......你能告诉我吗?在那段‘被偷走的时间’里,羽倪你和我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我这样向羽倪发问到。没有逼问的意思,也没有抱一定要得到答案的觉悟,问完问题以后,我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可能的审判降临。
“噔噔噔噔-噔-噔噔~~~♪”
羽倪没有说话,悠扬地哼唱起了一段旋律。
在寂静的夜色中,这段旋律也算不上突出,但对我来说,却毫无疑问能够称得上是动听的天籁。
不仅因为吟唱出这段旋律的女孩拥有着如同天使般的歌喉,还因为这首歌本就是在地球上被公认的永恒金曲。
这个世界并不能理解这段旋律的动人之处,不远处篝火的火光也依然照映出了人们纵酒放笑的狂欢景象,只有我,还有羽倪两人能够理解其中的意义。
这首歌在地球上的歌名是《Always With Me》
千与千寻的主题曲。
就算是对ACG文化完全不了解的人,也不可能没听过这段旋律。
曲毕后,我内心已然感叹万千。
“你好,地球人。”
我打趣道。
“嘻嘻......”
羽倪向我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脸,如同天上之月,不,似乎就连美丽的月光在这笑脸前都黯然失色。
“所以......答案是什么?”
但我并没有被这个笑脸给轻易糊弄过去,于是继续追问到。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呀......江灵哥哥大笨蛋!”
“过去的幽灵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呀!”
“只要从今天开始,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这样就可以了呀!”
“......啊......”
看着那样的羽倪,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我真是一个笨蛋,十足的。
“回地球以后,再去看一遍千与千寻吧,最近在地球上应该重新上映了。”
“......嗯!”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此时挂在羽倪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似乎正在散发出微薄的光芒。
......
月夜下,被命运裹挟着重聚在一起的二人立下了誓言。
为了达成这个誓言,拥有两面性的背叛者终于能够看清前方的路,即便是从零开始。
也总算是进步一点儿了吧。
——至高天,时空碑文之上如是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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